1月15日,美团互助发布公告称:因业务调整,美团互助将于2021年1月31日24点正式关停。这是继去年9月百度“灯火互助”下线后,又一款黯然收场的大病互助互计划。一直关注各大互助平台消息的沈烨自然也关注到了这一消息,互联网巨头的离场让其开始重新思考网络互助是否真的适合自己。
1月22日,对于美团关停网络互助,银保监会首席风险官兼新闻发言人肖远企在国新办发布会上表示,我们觉得美团互助偏离美团主业和逆选择风险不断增加,是其关闭的主要原因。下一步,我们还将对网络公司做互助业务进一步的关注,了解其运行的方式和风险情况,再根据情况采取相应的措施。
作为一种新型健康风险分散机制,网络互助利用互联网的信息撮合功能,来实现传统的民间互助共济,即会员之间通过协议承诺承担彼此的风险损失。虽然与保险最初形态互助保险有些相似,但网络互助与商业保险还是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尽管如此,会费低、分摊成本低的网络互助还是吸引了大批低收入人群的加入,他们加入时的很多初衷,或许与商业保险客户有着同样的初衷。
也正因为如此,自2011年就已经萌芽的网络互助在近些年来取得了快速的发展,特别是近两年来,在水滴、轻松、e互助等传统玩家的基础上,各大互联网巨头纷纷涌入,支付宝推出相互宝外,京东推出了“京东互保”、滴滴推出了“点滴相互”、苏宁旗下有“宁互宝”、360推出“360互助”、新浪和壁虎互助合作推出“新浪互助”、小米有“小米互助”等。
截至2020年5月,数十家网络互助平台加入成员超过2.2亿人次(去重后总成员数量约1.5亿人),互助金额超过90亿元。
但在巨头涌入过后,参与互助的人数却并未出现相应增长,分摊金额也在不断走高,而参与人数已经在前三甲的美团互助宣布退场,更是让沈烨等玩家们开始重新思考。
上线一年半后退场
1月15日,美团互助发布公告称:“因业务调整,美团互助将于2021年1月31日24点正式关停。关停后,我们继续聚焦公司主业发展,为用户和商户提供更好的产品服务。由此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随后再进入美团互助界面,只能看到关停公告,此前的介绍界面已经无法进入。这一消息,在原本平静的网络互助圈掀起了巨大的涟漪。
据了解,美团互助在关停后,将全额返还所有会员的分摊费用。同时,对1月31日前不幸确诊大病的会员,提供合理的互助金赔付,全部费用由平台承担。
公告还显示,2021年1月15日至18日期间,会员将陆续收到全额返还的分摊费用,具体金额可在“美团钱包”中查询。
对于费用返还和关停相关事宜处理后续,经济观察报记者曾咨询过美团金融相关负责人,对方表示,除公告外没有其他可披露内容。
对于美团互助的突然言退,一位网络互助平台人士表示,美团互助关停内部业务调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美团互助上线时间较短,为了抢市场采取了比较激进的策略,用户投诉较多,运营风险要高于其他互助平台。
公开资料显示,2019年6月美团互助上线;2020年4月公示第一位受助者案例。尽管上线时间短,但美团互助参与人数增长迅速,短短一年多时间里,美团互助用户数已经超过水滴互助、轻松互助等平台,仅次于支付宝旗下的相互宝。
记者在社交媒体上发现,不少用户表示美团互助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开通的,直到每月分摊扣费才发现,更有网友表示,“如果不是美团公告互助将要关停了,自己都不知道还加入了这一互助计划。”
相对于“被动”加入者来说,关停对于主动加入互助计划寻求风险保障的用户来说,影响更大,在监管尚不明确的背景下,其可持续性成了大考。
用户数量下降与分摊额度走高
第一次引发沈烨对网络互助平台不确定性思考的,是在2020年9月百度“灯火互助”的退出。
彼时,百度“灯火互助”发布公告称,由于灯火互助计划参与成员人数少于50万,为保障用户权益,现根据法律条款终止灯火互助计划。根据公告内容,灯火互助于2020年9月9日下线。
值得注意的是,从2019年11月低调上线,百度灯火互助计划运营还未满一年就宣布关停。
沈烨关注到的另一个现象是,尽管各大巨头都在涌入,但互助计划的参与人数却呈下降趋势,而最为吸引自己的一点——低分摊情况也在发生改变。
水滴互助成立于2016年5月,目前平台的会员规模保持在1300-1400万区间,但这一数字已经较期顶峰时期4000余万人有所下滑。同样,2018年10月成立的相互宝,2019年末会员规模已经破亿,但截至目前,平台用户数仍徘徊在1亿人。
2021年1月7日,相互宝进行了新年第一次分摊公示,信息显示,2021年1月一期,60岁以下用户参加的大病互助计划人均分摊5.28元。而在刚刚过去的2020年,相互宝大病互助计划的全年分摊金为91元,虽然距离年初相互宝预测的188元上限依然有很大空间,但2019年分摊金额仅为29元。支付宝数据显示,2019年相互宝成员全年救助16528人,而2020年救助人数为68675人,同比增长315%。
对于这一现象,天风证券在研报中做出了解释:参与分摊人数的增长趋势出现停滞后人均分摊自然增长(赔付流程及信息公式具有一定滞后性);逆向选择风险开始出现。由于互助计划前端审核宽松,因此无法选择其他保险的健康异常人群有较大概率加入相互宝,继而导致整体出险率增加、分摊金额上升,而分摊金额上升则导致更多健康人群选择退出计划,形成恶性循环。
拒赔带来的用户体验也备受诟病。经济观察报记者在黑猫投诉平台上发现,关于网络互助的投诉并不少。“未经许可从我账户扣钱,情况恶劣,为什么会这样呢?莫名其妙?360互助是什么?”“泛华e互助拒绝我的申请,我补充资料进行申诉。5个月没收到驳回申诉通知函还扣均摊费”……
商业与公益边缘
对于美团互助的关停,也有业内人士分析与监管风向有关。
2020年9月份,银保监会打击非法金融活动局曾撰文提到,互联网化使得非法商业保险活动传播范围更广、速度更快、规制难度更大。相互宝、水滴互助等网络互助平台会员数量庞大,属于非持牌经营,涉众风险不容忽视,部分前置收费模式平台形成沉淀资金,存在跑路风险,如果处理不当、管理不到位还可能引发社会风险。
该文还强调,要把网络互助平台纳入监管,尽快研究准入标准,实现持牌经营和合法经营。加强同工信等部门信息共享,对擅自在APP平台开展各类保险业务、借助网络技术手段实施保险诈骗等非法商业保险活动,情节严重的要移送司法机关立案查处。
回看网络互助发展这些年,随着用户量的增加,监管的介入也在不断加深。
2011年,曾经在保险行业工作数年的青年张马丁发起了一个网络小额互助平台——“抗癌公社”。2014年这一平台发起网络小额互助,由此开创了网络互助“众保模式”,拉开了互联网网络互助的序幕。泛华保险集团的e互助也于当年上线。
在抗癌公社会员超过20万名的2016年,沈鹏在美团与大众点评因合并结束酣战后离职创业,成立水滴公司。两个年轻的创业者有一个相似的地方,均想进入保险领域,但对于严监管的金融行业来说,牌照门槛并不好逾越,再囿于资本等因素,只能“曲线”入场。
同样在那一时期,腾讯投资了水滴和轻松两个平台,也使得网络互助有了更加清晰的发展目标:以搭建“流量渠道”为手段,最终实现“流量变现”,这种模式增强了网络互助平台的商业属性,同时许多平台均出现了小额资金沉淀的现象。
同样,在这一阶段,原保监会频频发声:2015年10月原中国保监会发布了第一次“关于网络互助的风险提示”,为网络互助划定四条红线:一是不能自称保险或混淆互助与保险的界限;二是不能承诺刚性给付;三是不能宣传由政府监管;四是不能非法沉淀资金池。
2016年10月,原保监会发布第二次风险提示,再次重申四条红线,划清保险与互助的界限,并责成各地保监局进行风险排查。
2018年支付宝的涌入使得行业发展进入新阶段。2018年10月16日,蚂蚁保险、信美人寿相互保险社联手面向蚂蚁会员推出“相互保”,以实现大病保障低门槛以及互助共济。加入相互保计划后,参与成员会拿到一张名为《信美人寿相互保险社相互保团体重症疾病保险》的团体险合同,投保人为蚂蚁会员(北京)网络技术服务有限公司,信美相互为保险人,千万参与“相互保”的蚂蚁会员身份则是被保险人。不过,在用户迅速积累的过程中,该平台在监管干预下骤然生变,当年11月相互保更名“相互宝”,变身网络互助计划。
彼时,在“相互保”上线不到一个月后,众惠财产相互保险社与京东金融曾合作推出的“京东互保”并开始低调内测,但不到两天就“惨遭”下架,留下3333名已参与人员等待产品再度上线。
随后不久,脱掉保险外衣的相互宝宣布用户数过亿,尽管携保险的路子行不通,但这并未阻碍互联网巨头涌入的脚步:京东,滴滴、苏宁、奇虎360、美团、小米先后加入战队。
再将视线拉回当下,美团的退出使得更多的人像沈烨一样开始对网络互助有新的思考。而此前,关于网络互助的讨论之音也再度被提及。
例如,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郑秉文就曾撰文称,由于对网络互助属性始终存在争议等原因,网络互助至今尚未纳入监管。网络互助与其他平台经济服务领域一样,亟须纳入监管视野之内。
他认为,一般来说,网络互助存在一些潜在的共性风险,例如金融风险,一些先付费平台存在一定规模资金池;经营风险,目前大部分网络互助平台的经营处于盈亏边缘,很多平台的经营收入不能覆盖全部成本;失范风险,行业中存在一些潜在的不规范经营现象,规范创新、扶优汰劣的外部生态还没有建立起来;此外,还有信息风险、道德风险和社会风险。
“网络互助纳入监管是行业趋势,未来行业应设立准入门槛,符合要求的平台才能上线,不应随意关停。”一位互助从业人士在谈及美团互助关停时感慨到。
美团互助关停之际,像沈烨这样的玩家们开始重新思考——网络互助平台的不确定性;如此,你还会继续坚守互助计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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